妫颐入,含笑向座上的周王行礼, 自称晋土守臣:“晋臣离国之前, 拜君父,君父卧病, 为不能亲来王宫朝觐王上遗憾不已,再三命我见了王上,定要代他向王上行守臣之礼。”

说罢,他再向周王行礼。

周王哈哈笑道:“不必多礼,晋侯身体如何?”

“尚可, 只是不良于行,故此次由守臣代君父而来。”

周王捻须点头,喟叹了一声:“今我不乐,日月其除!好在晋侯有你这般世子,亦可称老怀安慰了!”

妫颐自谦,道谢,又含笑道:“君父人虽不能至,却命守臣带来了两件晋国之宝,请王上容守臣献上。”

周王哦了一声。

妫颐回头唤了一声, 只见两个寺人小心翼翼地抬了一盏人高的蟠龙玉灯入内, 点亮,蟠龙上的鳞甲游走而动, 灯光闪耀, 屋满星子。

周室如今衰败, 甚至穷到连宫室都没法得到及时修缮, 但天下的宝物,自然见过不少。

但这样的奇巧宝灯,连周王也是头回见到,瞧了片刻,目露感兴趣之色,见妫颐身后还有一只箱子,忍不住问:“箱内何物?”

妫颐便打开,取出内里的一件裘衣,色白若玉,呈上供周王抚摸,这才笑道:“此灯为西域离支国之宝,名蟠龙玉灯,至于此裘,名吉光,入水不沉,入火不焦,世间罕见。”

他说完,亲手取火烛凑向皮裘,烧了片刻,皮裘分毫未损。

周王目露奇色,哈哈笑道:“果然少见!晋侯有心了!”他手掌摸了摸柔软的狐裘,又抬眼看向妫颐:“余虽为天子,亦不好白白取你宝物。你可是有求而来?”

妫颐目光微微一动,立刻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二物若能博王上一笑,君父得知,想必便也满足了。只是蒙王上厚爱,既开口垂询,守臣便也大胆直抒胸臆。不敢欺瞒王上,守臣出行之前,君父曾再三叮嘱,盼守臣此行能求得王上首肯,若将王姬下嫁,入我晋国,则守臣幸,我晋人亦幸!”

周王微微一怔。

这年的腊祭,天下诸侯,十之七八竟都齐聚洛邑朝觐,这样的场面,周王先前是连做梦也都没有想过的。

这些天他虽轻飘飘的有些不分东西南北,但此刻一听到向王姬求亲之事,脑门立刻清醒了。

他心里门清,晋国世子求娶王姬,齐王亦有意要为世子姜突求亲,然以王姬的美貌和天命之名,何愁无嫁,婚事可从长计议,周王他老人家真的不急。

何况说真的,周王如今打心眼里,还真的舍不得就这么把阿玄给嫁出了周国。

实是她一回来,周国便好事频频,先前的卦辞,周王不信都不行。

周王便不动声色,抚须道:“此事原本不难……余若能得佳婿如你,也算大慰平生,只是你也知道,王姬方回归王室不久,余爱她胜过掌上之珠,实在不舍如此快便又将他出嫁……”

他皱眉,似陷入思忖,片刻后,展眉笑道:“余考虑一番,待考虑过后,再行答复,如何?”

妫颐自然知道,齐侯此行的目的和自己一样,是为他的儿子姜突求亲。

那个姜突,他也见过,一纨绔而已,行事乖张荒唐,不足虑,然齐国之国力,却不能小觑,难保周王不会为了东夷之地而把王姬嫁去齐国。

他对王姬一见钟情,当日溪边濯足少女的那抹倩影,至今还时时萦绕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