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濯”伸出的手一顿, 面色变了变, 回身抬腿要跑, 手臂却忽然被人制住, 顺势一拧就反转到了背后。

苏时压制着他挣扎不脱,抬膝抵在他背上, 语气沉下来:“你到底是谁?”

他们两个先后进了门, 间隔只有十秒,自己居然就遇到了冒牌货。如果不是每个人被传送到了不同地点, 就一定是爱人遇到麻烦了。

“是我, 你冷静一下——是我!老朋友!”

被他压制着的人手脚并用地挣扎了几下, 艰难地比划示意。苏时微微蹙眉, 还不及回神, 系统已经传来了久违的经验点到账的声音。

……

熟悉的配方迅速勾起了回忆, 苏时挑了挑眉, 稍稍松开压制。

对方扑腾着站起身,影像忽然摇晃几次, 伪装的数据补丁砰地炸开, 就变回了和头像一样狂霸酷炫的黑暗造型。

差一点就殴打了自己的准婆婆。

想起主系统到现在也不知吉凶的漫漫追妻路,苏时决定暂时不动声色,友好地伸手扶了他一把:“好久不见, 你又是来救我的吗?”

“我是来做任务的。进门的第一关是【欺诈】,就是变成你们熟悉的人骗你们, 看你们什么时候能发现, 发现不了的话就趁机偷袭, 把你们打回高级世界去。”

黑暗员工站稳身形,一边整理着被扯皱的衣服,一边不高兴地念念叨叨:“工作人员不够,我就来帮个忙,顺便见见老朋友,问问你是不是打算逃离小黑屋,咱俩组个队……”

“多谢关心,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没想到向往自由的黑暗友人居然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苏时轻咳一声,婉拒了对方的组队邀请,止不住对主系统越发生出了强烈的同情。

门里面是白茫茫一片,铃铛在提醒了他情形不对之后就再没响过。苏时抬手摸了摸自己腕间的铃铛,凭直觉确认了个方向,尝试着迈出一步,脚下立刻延伸出了宽阔的平面。

“你在小黑屋里待了多久?陆濯对你怎么样,会老是试图操控你的意志吗?”

见他态度依然坚决,黑暗员工快步追上去,忧心忡忡地低声开口:“我每次想逃出去,他就满世界地找我,还会变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要么就是送我礼物,要么就是塞几百个亿的经验点随便花。我每次都抵抗不了这种诱惑,等反应过来,就又被带回去了……”

总算明白了自己勒索的经验点原来根本就是九牛一毛,苏时挑挑眉,决定不回答他拉仇恨的提问,将话题岔开:“你想要逃去哪儿,也想离开这里吗?”

“那倒不是,我在这儿待得还挺好的——你不知道,只要不遇上你的时候,我专门挑大反派当!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可过瘾了!”

一说起自己的光荣事迹,黑暗员工就立刻兴致勃勃地摆出了前辈的架势,转眼把心事抛在了一旁,语重心长地揽着他的肩膀拍了拍:“不过你和我不一样,那种背锅的工作人员不要当,拿再多的经验点也不行……”

对这件事倒是深有体会,苏时哑然轻笑,轻轻点了点头,真心实意地道了句谢。

黑暗员工这才满意颔首,继续眉飞色舞地说下去:“至于逃出去,逃到哪儿不重要,重要的是自由——自由!你懂吗?想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才是最重要的!”

苏时沉默片刻,决定还是不提醒对方被陆濯打得哭着要回安全温暖的小黑屋的经历,附和着点点头:“是,很重要。”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你将来腰疼的时候,就该知道我的话是对的了。”

见到这个年轻的后辈分明不以为然的态度,黑暗老前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又忽然生出新的兴致:“对了,你是怎么认出我不是陆濯的?也教教我,我下次也不至于被他追到面前都认不出来……”

“你先喜欢上他,然后就能认出来了。”

腕间的铃铛忽然传来隐隐牵扯,苏时目光微亮,随口应了一句,重新确认过方向:“把小黑屋的地址给我留一个,我赶时间,等以后回来,我会记得来探望你的……”

“那要多喜欢——挨揍的时候第一个想找他叫救命够吗!”

黑暗员工连忙跟上两步,还要追问,苏时的身影却已快速没入了白茫茫的浓雾。

*

既然每个人都遇到了假扮的身边人,对方也一定遇到了假冒的自己。

苏时倒是不担心陆濯认不出他,但就和他的心路历程一样,一旦陆濯发现了身旁的爱人被偷换成了假的,也一定会心中不安,担心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境。

两人的实力都足以通关,可毕竟关心则乱,万一出了什么变故,实在得不偿失。

身旁依然是浓厚的白雾,每迈一步都有即将坠落下去的不真实感。苏时索性不去看脚下,沿着铃铛的牵引向前走着,脚下的路也一直在随着他的脚步延伸。

这一关只对搭伙通关的被考核者有效,有些人被轻松蒙蔽了过去,却也有不少单打独斗的强者很快追了上来。

这里的重力场似乎比正常情况下要沉得多,处在恒定的光线中,身旁又没有可以作为参照的标志物,完全无法判断自己走了多久,很容易就会令被考核者生出原本不必要的紧张。

苏时偶尔能在雾中遥遥看到几个身影,小心翼翼地颤巍巍前行,行差踏错一步,转眼就坠落下去。身形很快看不清楚,倒是惨叫声还能听得分明。

其实只要不停下来,路就会一直向前。但这种对大部分宿主而言恶意满满的考核,确实很容易对人造成心理高压,很难有人能忍得住不停下脚步判断方向,看看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是不是能找到什么别的人正走往同样的方向。

苏时倒是并不困惑方向,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依然感觉到了隐约的疲倦,两条腿也开始隐隐发酸。

他和陆濯彼此都无法确定对方的位置,也无法直接交流,却依然能听得到对方的铃铛声。两个人拿着铃铛当摩尔斯电码摇了一路,倒也给颇为枯燥的漫长路程添加了不少明快的色彩。

摇着铃铛聊着天,倒也不算太过难熬,可毕竟走得久了,身体的疲惫也变得越来越难以忽略,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不能在这个时候给爱人增加更多的压力,苏时依然不动声色地摇着铃铛,脚步却越来越慢。

就在他几乎要怀疑自己会不会因为走不动失足掉下去的时候,他腕间的铃铛忽然清脆地响了一声。

另一边迅速回应,却不再是通过意念,而是真切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脚下的路自动延伸出去,同另一条方向完全不同的路彼此交汇,生出一片稳定的平台。浓雾渐渐散开,高大的身影快步靠近,将他稳稳拥进怀里。

熟悉的怀抱依然坚定结实,动作也沉稳可靠,要不是胸口仍然急促激烈的心跳,几乎一点都看不出来着急的痕迹。

苏时轻挑起唇角,抬头才要开口,陆濯却已握住了他的手臂,低头吻了吻他的唇畔,声音低沉轻缓:“是不是累了?”

才想起自己一不留神就犯了老毛病,苏时张了张口,迎上爱人深黑的瞳孔,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空间里,精神力越强的人通过速度越快,可同样也要承受更大的消耗。他其实已经不知不觉走出去很远,要不是确认有一个人一直在等着自己,说不定早就要在行走的过程中耗尽力气掉下去。

陆濯揉了揉他的发尾,揽住他的肩背,另一只手抄在腿弯,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席地坐了下去。

身体忽然腾空,苏时本能地抬手扳住他的肩膀,稳住身形抬起头,眼睛里难得带了点儿突如其来的微讶光芒。

陆濯勾了勾唇角,趁机在他脸颊上落了个轻巧的吻,又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额发:“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剩下的路我来走。”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总还是护在自己怀里最觉得安心。这样就能一直看得到他,能知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已经很难受了,却还是怕自己担心,始终忍着不肯开口。

苏时无奈轻笑,才想同他说自己也没累到这个地步,稍一挣动,身上却忽然后知后觉地传来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