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轮的题目,向来都是由家主夏佑霖出题,一般他会出一些颇有难度,却并不是绝对答不出来的题目。

但是今天这道题,不止是蒋素桓束手无策,连边上的长老们也皱眉不解。

六叔公低声跟老族人们说道:“家主这道题出得不厚道。”他是很看好蒋素桓的,谁知夏佑霖这道题出来,就注定蒋素桓输定了。

其中一个长老摇头叹气道:“家主还是太利功了,虽说是为了俊玺那孩子,可是这样做未免太过分。”

作为父亲,他们明白夏佑霖的心情,但是不代表这样做就是对的。

诚然夏俊玺是下一代家主人选,需要在子弟们面前树立威信,这场考核如果输给一个外姓人,肯定很丢夏家的面子。

可是长老们心中对夏佑霖的作法,还是不满意。准确地说,他们一直都不太满意夏佑霖掌管夏家。奈何夏家无人,自从夏佑争死后,就没有人能撑起夏氏。

力捧夏佑霖上位,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他们不是没想到夏俊轻,也曾派人去接触,可是发现那完全是个书呆子,根本连草药都不认识。

于是只能认命,希望下一代会有优秀的弟子出现。

对夏俊玺他们倒也还满意,只不过前阵子听说了那桩丑事,众人皆摇头叹气。要是夏俊玺坚持自己,他们还看好些。可最后夏俊玺依旧对华氏屈服,长老们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滋味。

整个夏氏,似乎慢慢地已经变成了华氏的天下。

这个出自华氏医通的方子,除了夏佑霖和夏俊玺之外,其余外人都不知道,他们都在等着蒋素桓认输。

连夏俊玺也在等待。

然而蒋素桓没有认输的反应,他低头在草药堆里开始挑选药材。

周边的众人,先是震惊,然后便笑了,开始露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夏佑霖皱眉不语,其实心里很崩溃,难道这道题也难不住蒋素桓?

没办法,他只好使眼色,让夏俊玺动手。

夏俊玺侧头看了一眼蒋素桓的方向,心中也是风起云涌。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过蒋素桓的医术,但是今天的比试足以证明,蒋素桓的医术一点都不差,这种入门级别的考核,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游刃有余。

其实这个时候,蒋素桓的内心是没底的。他现在使用的,正是du场上常见的一招,偷鸡!

他看似在处理各种药材,飞快地在弄这个弄那个,其实耳朵和鼻子一直在关注夏俊玺那边。

也幸好他们之间隔开得不是很远,虽然中间隔着屏障,但是那些声音和味道,蒋素桓有信心可以收到。

这个时候他很小心收敛自己的意图,以免随便谁来认真看一眼,就会识破他的诡计。不过药师们都很懂得规矩,这个时候并不会在制药人身边出现。这是药师们公认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从夏俊玺磨药,捣药,这些细微的声音变化,蒋素桓艰难地分辨,他用的是什么药。

仔细确认出前面几样,他开始琢磨,这个药材搭配,是做什么药的几率比较高?

这是很难确定的事情,许多药丸和药汤用药都太相似了,差其中一两味,功效就差之千里。因此蒋素桓心里纷纷乱,迟迟决定不了,直到他闻到一股腥味。

就是这股腥味,让蒋素桓落定主意。

他飞快地挑选出各种药材,用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想做的药丸做出来。

“时间差不多,不知道他们做的如何?”场外的人,心情激荡地看着这场比试。

“看来是个很琐碎的方子。”六叔公扶着胡须说道,同时嗅了嗅鼻子:“这个味道,可真是难闻。”

“是啊,不知道是什么方子?”作为一个药师,一生中最执着的就是研究各种方子,提升自己的医术和见识。华氏带来的这本《华氏医通》也许不是全本,毕竟传男不传女是医药世家的规矩。不过就算能得知其中一部分,也不错了。

“闻不出来,只知道有蜈蚣、蝎子、僵蚕、乌蛇……”

“怪不得味道那么难闻。”听到这些药材的名字,大家纷纷说道。

没错,蒋素桓闻到的也是这些药材,结合之前的几种,再从几百个相似的方子去一一排除,他选定了其中两个。但是规定的时间内只能做一个,所以他需要舍弃和选择,万一选错就输了。

这已经不是入门级别可以应对的难题,但蒋素桓一往无前,从不犹豫。

沙漏终于漏完,长老喊了一声:“停!”

有人上来撤掉屏风,两个人的桌案上,放着刚刚完成的一叠药丸。

夏佑霖迫不及待地看过来,主要是看蒋素桓的桌案,令他震惊的是,蒋素桓竟然做好了?

长老说:“家主,这道题是你出的,理应由你来评定。”

夏佑霖收敛了一下神情,从上面走下来,先到夏俊玺跟前品尝他做好的药丸。

“我出的这个题目,乃是叫做五痫神应丸。”夏佑霖说道:“夏俊玺此丸做得很完善,看来他就是此次的头名了。”

六叔公说道:“家主且慢,这边还有一位弟子未曾评定,怎么能草率下定论呢?”

夏佑霖看了六叔公一眼,心里暗自骂了句老匹夫,然后走到蒋素桓面前,捻起药丸说道:“刚才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只要一尝就知道谁输谁……”闻到药丸的味道,他脸色□□。

长老们问道:“怎么样?他做得如何?”

这粒药丸的味道,文明和夏俊玺做的一模一样。

夏佑霖死死瞪着蒋素桓,压低声音质问:“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他以为华氏的药方泄露了。

蒋素桓说道:“只是误打误撞。”

“你以为我会相信?”夏佑霖见他不肯说,当下冒出许多念头,都是想着怎么审问蒋素桓:“哼,此乃华氏一族的秘密方子,除非你偷来的,否则怎会知道?”

蒋素桓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不偷不抢,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实在要冤枉我,那就只好丢了夏氏的名声。”

夏佑霖道:“你是什么意思?”

蒋素桓说道:“长老们都在等着您的结果。”

夏佑霖看了一眼长老们,只好将心头的怒气压下,跟他们说道:“此丸做得不对,他没有完成考核,我宣布……”

“且慢!”蒋素桓喝道,一手端起自己的碟子,一手过去端起夏俊玺的碟子:“家主说我做的不合格?”他将两碟丸子倒在一起,混乱几下:“那么请家主把其中不合格的药丸挑出来,否则我不服气。”

边上的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眼看着是这名弟子不知好歹,在考核上闹事。但是往深处一想,似乎其中藏着不得了的□□。

轻则普通的闹事,重则是夏家的又一桩丑闻。

“你!”夏佑霖脸色都变了,一直以为的沉稳终于保不住:“大胆小子,此处不容你撒野!”

“怎么算是撒野,我只是向家主讨个公道。既然家主说我没有完成考核,那请家主向大家证明,我做的药丸是不好的。”蒋素桓沉声说道:“反之如果家主挑不出来,就证明我做的药丸没错。”

长老们在边上,欲言又止,这个场面明显是夏佑霖耍赖被人当场发作了,他们身为夏氏的长老们,是该帮还是不改帮呢?

六叔公阻止那些想开口的人,摇摇头:“且再看看。”

夏佑霖说道:“蒋家小子,这里是夏家,你还不够资格跟我说话。”

蒋素桓说道:“没错,夏家你说了算,你说谁医术好,谁的医术就好。哪怕是个草包也是好的,你说谁医术不好,谁的医术就不好,哪怕是个天才也出不了头。这样的夏家,我祝你们百年传承,越传越好。”

“你!”夏佑霖打定主意,无论蒋素桓怎么胡搅蛮缠,也不接他的茬。欲要处理好这件事,就完全当蒋素桓无故闹事就成了,反正也没有人会替他出头。

巧合的是蒋素桓也不想再争夺这个第一,他冷笑着一丢盘子:“这些证据足以证明我自己,我问心无愧。反而是你,你在我心中永远是个小人。如果你还要面子的话,就赶紧把今天在场的人都灭口,或者割了他们的舌头,否则你心难安呀。”

夏佑霖气得,脸色的肌肉颤颤发抖。

在场的各位也为蒋素桓的话而头皮发麻,这个人动不动就灭口,割舌头什么的,真是叫人毛骨悚然。

“这个头名就留给你们慢慢玩吧,我不信除此之外,我就找不到出路。”蒋素桓说了一句,甩袖离开。

就是他这种,大无畏的作风,才叫人不知如何是好。

夏佑霖咬着牙,极度想教训他,可是反而不好下手。他看着脚下那些滚动的药丸,脸色黑得像锅底灰。

“父亲。”夏俊玺走到跟前,默默地蹲下身,捡起一粒药丸。

“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知道……”夏佑霖喃喃自语,从来一帆风顺的他,今天丢脸丢够了。

“父亲,我们阻止不了他。”夏俊玺对自己做的药丸很清楚,他尝过蒋素桓做的药丸之后,这样跟夏佑霖说道。

这场乌龙的考核,静静结束。

蒋素桓回到院子里,看见夏俊轻等在门口,翘首以望。看见他来了,惊喜地跑过来:“桓儿,怎么样?你赢了吗?”要不是蒋素桓不许他跟去看,他早就去现场了,根本不用在这里傻等。

但是看见蒋素桓的脸色不对,他的激动慢慢冷下来,忐忑地嘟哝:“怎么了,难道输了?”

“嗯。”蒋素桓背着手,一路走进药房,他需要安静地待一会儿。

“桓儿。”夏俊轻追上去,勾着他的手,语言笨拙地安慰他道:“没关系的,只不过是一次月考核罢了,以后机会还多得是。”

“没有机会了,他们根本不会让我出头。”更何况蒋素桓也有自己的偏执,他已经不想从夏家出头:“再说了,这次会输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会赢才是奇怪。”

“……”遇到这样的事情,夏俊轻呐呐不语,显得手足无措:“那么,你想怎么样做?”

蒋素桓思考了一下,说道:“暂时没打算,你先让我想想。”

夏俊轻乖乖哦了一声,见他要去药房,便小声说:“不如去书房,我陪你。”

蒋素桓径自埋头走,结果被夏俊轻给拉住,往书房去。他就无奈地跟着转向,都这个时候了,夏俊轻还是那么没谱。

看他怯怯弱弱的,有些时候又倔又不怕死。

“秀萍。”蒋素桓喊了秀萍过来,交代她去兰氏那里说一声,不管结果怎么样,总归要告诉兰氏。

“母亲知道了,大抵会失望吧。”夏俊轻嘀咕了一句,然后赶紧捂住嘴巴,因为这话明显不能说出来。他用忐忑的目光偷偷去看蒋素桓,看他生气了没。

“好了,我没那么玻璃心。”蒋素桓不在意地说道,这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只不过遇到像夏佑霖这样的小人,也配得上当家主,当药师,他心里气愤罢了。

“嗯。”夏俊轻说道:“桓儿你有本事,又会做人,迟早会出人头地,我从来都相信你。”他拉着蒋素桓的手,絮絮叨叨:“这次输了也没关系,你还这么年轻。我听说夏俊玺也参加了,他仗着自己老了几岁,才赢了你罢了。”在他眼里,夏俊玺就是仗着多学了几年,老不要脸。

“好了,不提他。”蒋素桓对夏俊玺无感,不想跟他牵扯关系。

“哦。”夏俊轻闭嘴不提。

蒋素桓见他小兔子似的,乖乖蹲在身边为自己顺毛,心情说不清为什么就好了一些。慢慢就有逗弄他的兴趣,微微笑道:“想安慰我,那就做点实在的。”

夏俊轻竖起耳朵,想想也是,于是问道:“那你想吃什么呢?我和秀萍去做。”想到自己只会烧火,他羞涩道:“不过我只会烧火。”

蒋素桓捏了捏他的鼻子:“烧火就算了,我怕小厨房被你烧掉。”

夏俊轻张了张嘴想反驳,最后又无声咽下,因为第一次烧火确实有烧厨房的嫌疑。

“那你说呢,要不咱们出去吃酒楼?”

“哎,除了吃,你就想不到别的了?”蒋素桓对他侧目,这家伙什么时候对吃这么执着。

夏俊轻犹自想了想,脸色发窘,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的主意来,他望着窗外的天气,说道:”天真热,不然还能出去踏青,摘梅子。”

蒋素桓好笑地出声:“我不是读书人小文青,不爱那一套。”踏青,摘梅子,吟诗作对,这些都是文艺青年们才会有的爱好。

夏俊轻期期艾艾道:“那你喜欢干什么?”

逗了他几句,蒋素桓想想也就算了,说道:“我还是去药房待着吧,你看你的书,写你的字。”

“不行。”夏俊轻挽着他的手臂不让走,咕哝道:“我说好了陪你的。”

蒋素桓好笑道:“是你陪我还是我陪你。”其实是他自己无聊,要人陪吧。

“……”夏俊轻说道:“都快用午饭了,你留下吃了午饭再去。”

蒋素桓感觉自己就像个包了二/奶的姘夫,每次一来就被相好缠着不让走了,这种强烈的即视感,把他雷得不要不要地。

“夏俊轻啊,你天天粘着我,自己不感到腻歪吗?”

夏俊轻眨眨眼,会吗?他巴不得长在蒋素桓身上,做他的大腿挂件。

蒋素桓摇头:“算了,我看你已经放弃治疗了。”

拂开夏俊轻的手,蒋素桓还是去了药房。

秀萍回来看见,他正坐在书案前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两眼有些沉寂,便心疼说道:“少爷可是无聊了,要不奴婢去把八哥提进来,让少爷玩一会儿?”

夏俊轻坐直身体说道:“不了,现在正是读书的时候,岂能玩物丧志。”

秀萍只好说道:“那奴婢替您磨墨,您再写几张大字。”

夏俊轻点点头,继续看书写字,倒也认真专注。

让秀萍好生感概,其实每次蒋素桓不在的时候,夏俊轻是很正经很努力的。

蒋素桓发现了夏俊轻的努力,是因为他读着读着就忘记了时间。让蒋素桓不得不亲自过来喊他,顺便说了秀萍一声:“下次记得提醒他吃饭。”

秀萍小心应是,接着被蒋素桓让下去吃饭。

“读书读饱了,连吃饭都忘了?”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蒋素桓不温不火地说了句。

“一不小心就给忘了时间,都是我不好,害得桓儿等我。”夏俊轻自责地说道。

“……”蒋素桓没说什么,跟他面对面地站着,然后倾身捧着他的脸,温柔有力地吻过去。

“唔……”缠绵的吻来得太突然了,夏俊轻有点吃惊,他马上环着蒋素桓的脖子,欣喜地享受这场缠绵温柔。

爱这个人时不时表露出的温柔,也好爱他的力度,让夏俊轻在床榻间和平时的亲密中沉沦深陷。

就好似现在一样,毫无警示地偷袭他,一上来就吻得凶凶地,好惊喜。

而蒋素桓不止亲吻,双手也习惯性地覆上夏俊轻的臀部,随着接吻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揉弄他。

这大概是男人的天性,总是对肉多的地方表示青睐。

可是这对夏俊轻来说,比真枪实弹更令他羞耻。蒋素桓对着他那个地方抓来抓去,实在是太羞人了。

最令他羞耻的是,他竟然感到刺激,嘴里忍不住嘤叫。

“小浪兔子……”蒋素桓咬了咬他的嘴唇,结束了这个绵长暧/昧的吻。

“……”夏俊轻因这个暧/昧的称呼而羞红脸颊,他的小兔子起来了,在抵在蒋素桓的大/腿/根上。

这么明显的变化,蒋素桓哪能不知道。只是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蒋素桓用手按了按那颗兔脑袋:“赶紧下去,还要不要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