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主闻帝即位,以通事耿崇美为昭义节度使,高唐英为彰德节度使,崔廷勋为河阳节度使,以控扼要害。

初,晋置乡兵,号天威军。教习岁馀,村民不闲军旅,竟不可用。悉罢之,但令七户输钱十千,其铠仗悉输官。而无赖子弟,不复肯复农业,山林之盗,自是而繁。及契丹入汴,纵胡骑打草谷。又多以其子弟及亲信左右为节度使、刺史,不通政事,华人之狡狯者多往依其麾下,教之妄作威福,掊敛货财,民不堪命。于是所在相聚为盗,多者数万人,少者不减千百,攻陷州县,杀掠吏民。滏阳贼帅梁晖,有众数百,送款晋阳求效用,帝许之。磁州刺史李谷密通表于帝,令晖袭相州。晖侦知高唐英未至,相州积兵器,无守备。丁丑夜,遣壮士逾城入,启关纳其众,杀契丹数百,其守将突围走,晖据州自称留后,表言其状。

戊寅,帝还至晋阳,议率民财以赏将士,夫人李氏谏曰:“陛下因河东创大业,未有以惠泽其民,而先夺其生生之资,殆非新天子所以救民之意也。今宫中所有,请悉出之以劳军,虽复不厚,人无怨言。”帝曰:“善!”即罢率民,倾内府蓄积以赐将士,中外闻之,大悦。李氏,晋阳人也。

吴越内都监程昭悦,多聚宾客,畜兵器,与术士游。吴越王弘佐欲诛之,谓水丘昭券曰:“汝今夕帅甲士千人围昭悦第。”昭券曰:“昭悦,家臣也,有罪当显戮,不宜夜兴兵。”弘佐曰:“善!”命内牙指挥使储温伺昭悦归第,执送东府,己卯,斩之。释钱仁俊之囚。

武节都指挥使史弘肇攻代州,拔之,斩王晖。

建雄留后刘在明朝于契丹,以节度副使骆从朗知州事。帝遣使者张晏洪等如晋州,谕以己即帝位,从朗皆囚之。大将药可俦杀从朗,推晏洪权留后,庚辰,遣使以闻。

契丹主遣右谏议大夫赵熙使晋州,括率钱帛,征督甚急。从朗既死,民相帅共杀熙。契丹主赐赵晖诏,即以为保义留后。晖斩契丹使者,焚其诏,遣支使河间赵矩奉表诣晋阳。契丹遣其将高模翰攻晖,不克。帝见矩,甚喜,曰:“子挈咽喉之地以归我,天下不足定也!”矩因劝帝早引兵南向以副天下之望,帝善之。

辛巳,以晖为保义节度使,侯章为镇国节度使、保义军马步都指挥使,王晏为绛州防御使、保义军马步副指挥使。

高防与王守恩谋,遣指挥使李万超白昼帅众大噪入府,斩赵行迁,推守恩权知昭义留后。守恩杀契丹使者,举镇来降。

镇宁节度使耶律郎五,性残虐,澶州人苦之。贼帅王琼帅其徒千馀人,夜袭据南城,北度浮航,纵兵大掠,围郎五于牙城。契丹主闻之,甚惧,始遣天平节度使李守贞、天雄节度使杜重威还镇,由是无久留河南之意。遣兵救澶州,琼退屯近郊,遣其弟超奉表来求救。癸未,帝厚赐超,遣还。琼兵败,为契丹所杀。

蜀主加雄武节度使何重建同平章事。

延州录事参军高允权,万金之子也。彰武节度使周密,暗而贪,将士作乱,攻之。密败,保东城。众以允权家世延帅,推为留后,据西城。密,应州人也。

丹州都指挥使高彦珣杀契丹所署刺史,自领州事。

契丹述律太后遣使以其国中酒馔脯果赐契丹主,贺平晋国。契丹主与群臣宴于永福殿,每举酒,立而饮之,曰:“太后所赐,不敢坐饮。”

唐王淑妃与郇公从益居洛阳。赵延寿娶明宗女为夫人,淑妃诣大梁会礼。契丹主见而拜之曰:“吾嫂也。”统军刘遂凝因淑妃求节钺,契丹主以从益为许王、威信节度使,遂凝为安远节度使。淑妃以从益幼,辞不赴镇,复归于洛。契丹主以张砺为右仆射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左仆射和凝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刘昫,以目疾辞位,罢为太保。

东方群盗大起,陷宋、亳、密三州。契丹主谓左右曰:“我不知中国之人难制如此!”亟遣泰宁节度使安审琦、武宁节度使符彦卿等归镇,仍以契丹兵送之。彦卿至埇桥,贼帅李仁恕帅众数万急攻徐州。彦卿与数十骑至城下,扬鞭欲招谕之,仁恕控彦卿马,请从相公入城。彦卿子昭序,自城中遣军校陈守习缒而出,呼于贼中曰:“相公已陷虎口,听相公助贼攻城,城不可得也。”贼知不可劫,乃相帅罗拜于彦卿马前,乞赦其罪。彦卿与之誓,乃解去。

三月,丙戌朔,契丹主服赭袍,坐崇元殿,百官行入阁礼。

戊子,帝遣使以诏书安集农民保聚山谷避契丹之患者。

辛卯,高允权奉表来降。帝谕允权听周密诣行在,密遂弃东城来奔。

壬辰,高彦询以丹州来降。

蜀翰林承旨李昊谓枢密使王处回曰:“敌复据固镇,则兴州道绝,不复能救秦州矣。请遣山南西道节度使孙汉韶将兵急攻凤州。”癸巳,蜀主命汉韶诣凤州行营。

契丹主复召晋百官,谕之曰:“天时向暑,吾难久留,欲暂至上国省太后。当留亲信一人于此为节度使。”百官请迎太后。契丹主曰:“太后族大,如古柏根,不可移也。”契丹主欲尽以晋之百官自随。或曰:“举国北迁,恐摇人心,不如稍稍迁之。”乃诏有职事者从行,馀留大梁。复以汴州为宣武军,以萧翰为节度使。翰,述律太后之兄子,其妹复为契丹主后。翰始以萧为姓,自是契丹后族皆称萧氏。

吴越复发水军,遣其将余安将之,自海道救福州。己亥,至白虾浦。海岸泥淖,须布竹箦乃可行,唐之诸军在城南者,聚而射之,箦不得施。冯延鲁曰:“城所以不降者,恃此救也。今相持不战,徒老我师,不若纵其登岸尽杀之,则城不攻自降矣。”裨将孟坚曰:“浙兵至此已久,不能进退,求一战而死不可得。若听其登岸,彼必致死于我,其锋不可当,安能尽杀乎!”延鲁不听,曰:“吾自击之。”吴越兵既登岸,大呼奋击,延鲁不能御,弃众而走,孟坚战死。吴越兵乘胜而进,城中兵亦出,夹击唐兵,大破之。唐城南诸军皆遁,吴越兵追之。王崇文以牙兵三百拒之,诸军陈于崇文之后,追者乃还。

或言浙兵欲弃福州,拔李达之众归钱唐。东南守将刘洪进等白王建封,请纵其尽出而取其城。留从效不欲福州之平,建封亦忿陈觉等专横,乃曰:“吾军败矣,安能与人争城!”是夕,烧营而遁,城北诸军亦相顾而溃。冯延鲁引佩刀自刺,亲吏救之,不死。唐兵死者二万馀人,委弃军资器械数十万,府库为之耗竭。余安引兵入福州,李达举所部授之。

留从效引兵还泉州,谓唐戍将曰:“泉州与福州世为仇敌,南接岭海瘴疠之乡,地险土瘠。比年军旅屡兴,农桑废业,冬征夏敛,仅能自赡,岂劳大军久戍于此!”置酒饯之,戍将不得已引兵归。唐主不能制,加从效检校太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