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在这件事里担任了什么角色,紫鹃不清楚,但她肯定林如海一定插手了,他可是在江南就调查了贾雨村上任后的情况,十分后悔托贾政帮贾雨村起复,以至于令无辜之人落难,因此贾雨村的事情处理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竟然赶在封印前落幕。

王子腾毕竟是太上皇所厚待的勋贵,又与各个勋贵之家联络有亲,保宁帝只能将其明升实降,暂时无法动摇其根基,唯恐打草惊蛇,于是王子腾这么一推脱就平安无事了。

在王子腾的帮助下,薛家依葫芦画瓢用家奴顶罪,薛蟠也没入狱,没有承担杀人之罪。

贾雨村却是罚银一万两,永不许录用,候补京缺之事也就跟着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不得不灰溜溜地携妻带子返回原籍,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可惜的是没有人查到贾雨村发落的门子身上,其忘恩负义的行为和香菱的身世未能大白于天下。

贾雨村之事就像一滴水落进河面里,没有在京城掀起任何浪花,漾起的一丝丝涟漪很快就化作无痕,丝毫不影响各椒房眷属家中如火如荼的省亲诸事。

省亲一事确定下来了,周贵人家里已动了工,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也往城外踏看地方。

荣国府岂能落后,紫鹃年前回家探望父母,贾家上下都忙碌开来,年事都不大放在心上了,可惜贾家内囊已尽,没有林家二三百万的财供其挥霍,少不得各处筹措挪借一番。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贾琏向林如海说明来意时,提及家中两府已经集凑出六十余万两银子,预计须得耗费百万之巨,尚差三十余万两,其中决定用家中库存的古玩陈设和拆旧花园的山石栏杆等物,并用家中的金银器皿熔了打新的,倒可省上几笔。

贾琏其实也不想开口借钱,偏偏家里银子确实不够用,只得含羞忍耻地对林如海道:“府里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多得很,随便拉两箱子出去就能换几万两银子回来,只是怕省亲时用得上,不敢动,若要卖些庄田又来不及了。老太太的意思是,若姑父手中宽绰,暂借银一笔以解燃眉之急,等忙完了娘娘的喜事,府里每年的租子到了就先还给姑父。”

林如海淡淡一笑,乃道:“由南至北三里半,东西长度也差不多,什么样的金山银水需要百万两银子?就是在姑苏比这大一倍的一处园林造将出来也不过二三十万两银子的花费。”

林如海掌管盐税,对于这些账目极是清楚。

贾琏言谈好机变,常理庶务,又哪里不知其中的藏掖?不过是打算借着建造省亲别墅时大发其财罢了,因此听了林如海的话嘿嘿一笑。

“贤侄是大内兄之嫡长子,任由各方算计,莫非是打算承继一个空架子府邸?”林如海摇头一叹,不经意地点醒他,“如今所费,几有一半该当贤侄继承,贤侄固然从此事获利,然倾阖家之力建造省亲别墅,来日此别墅该当归谁所有呢?债务又由谁承担?”

贾琏好像头一回知道自己才是荣国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呆呆地望着林如海,猛地想起在江南时林如海所言,立时起身长揖,道:“请姑父指点。”

林如海沉声道:“我亦无知,所知不多,贤侄不如回去请教大内兄罢。”

贾琏不禁苦笑出声,请教贾赦?别看他自己风流好色,可是贾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屋子的小老婆,而且向来只逞老子的威风,不行老子的职责。

林如海想到凤姐包揽诉讼皆已贾琏的名义所为,偏生贾琏是一无所知,又本身不正,自己是外人,不便深管,遂道:“改日我再向岳母赔罪,借银之事就此作罢,非我不借,而是府上银钱足矣,何必东挪西借?倘或走漏了风声,岂不是白白丢了名声体面?若是府上实在为难,我在江南有几个极精园林建造之事的友人,手底下带着一干能工巧匠,倒可以举荐给府上,一应都不必府上费心,只需十万两,他们便能妥妥帖帖地将别墅建好,用料都是上等。”

贾琏不是正经当家人,这些年一直替贾政和王夫人料理庶务,怕得罪企图捞油水的一干管事,以后在府里举步维艰,不敢贸然答应林如海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