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偆是从尚仪局司籍司中出来的,对宫中典制及其熟悉。知道从这开国开始,后宫贵妃以上者,册立册封之时,皆会被授予金册、金印、金宝,封妃封嫔者皆绶金册、金印,余下只得金册。

甄贵妃没被授予金宝,还真是很让人意外。一时之间,后宫众人也不知该不该去恭贺她。

“在前朝的时候,这贵妃原是没有金宝的,是咱们□□爷改了制,从此往后倒是成了常例。”徐嬷嬷讲道。

这些郁偆还真不知道,接着她又听徐嬷嬷,讲那前朝贵妃的事。那位贵妃从太祖微末之时,就跟着太祖爷东征西讨,只是身份上有碍,在太祖开国登基之后只封了个贵妃。那位贵妃无儿无女却一生荣宠,死后太祖令所有子嗣包括当时的太子,为其哭灵。

郁偆听到这些,只觉得那位贵妃唯一一点的幸运值,都用在了死在太祖爷前头,若是死在后头……

贵妃没了金宝,也可是说是恢复古制,可之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在册封当天爆出来,那就绝对是陛下想给甄贵妃没脸。

甄黛强撑着从清宁宫正殿内出来,想着刚刚太后与她说的话,恨不得立刻找根绳子勒死。她原以为,陛下对她总是有那么一点点喜爱的,可没想到,居然在她大喜的日子里,受了这般委屈。

其中虽是百般委屈,可甄黛脸上还得是喜气洋洋的,生怕露出怨怼之色,落到别人眼里,告到陛下跟前。

浓重的妆容下,甄黛依旧笑着,只被那太阳一晃,眼中立刻带了泪。

“大姑娘……咱们快些走吧,若是被嬷嬷看见了,怕是又要被责罚。”

贾元春站在游廊下,整张脸掩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她怔怔地看着头戴七凤九翟冠,身披大红披风戴霞披的甄黛。

年华易老,青春难在,细细一算,贾元春今年已有十七,早已不再年轻。

“抱琴你说……我当初若是再坚决一些,不入这宫门,是不是……就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贾元春的失神只有一会儿,一眨眼的功夫便有成了那个礼仪周全,待人得体的贾女史。

抱琴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水晕开,带着笑道:“甄贵妃已经走远,贾女史你好起来了,咱们还得给太后送茶去。”

贾元春身后还跟着一行端着各色东西的宫女,她们将贾元春刚刚的失态,全都看在了眼里,这些人平时都受了贾元春不少好处,可她们还都想着,要将贾元春刚刚所讲的话,报与太后。

甄贵妃跟随着皇后的脚步,回宫之后就称了病。只是不知,是真的病了,还是羞的。

甄贵妃之后,进行册封的该是吴欣娴,只是吴欣娴如今怀着龙胎,一切都得以这肚子里的孩子为重,这册封典礼自然就压后了。

在黄庄妃,柳顺妃的册封典礼之后,就轮到了郁偆这个郁惠妃。

等到郁偆受封的时候,已近初夏,等着郁偆将这二十几斤的东西全都穿上身,一走出门,这汗水就止不住地冒出来。

徐嬷嬷又给郁偆补了回妆,庆幸道:“还好娘娘脸上不曾出汗,这汗水也是贴着发迹往背后流,不然可就不好看了。”

郁偆视线向下,眼看着鼻翼上冒出了粒粒汗珠,她镇定地道:“别误了吉时,走吧。”

这封妃的流程,早已在郁偆脑海里过了千八百遍,可事到临头,她还是有些紧张,等她接过那玉轴黄绢的圣旨的时候,她的手隐隐有些发抖。再接过金册金印,郁偆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称一声娘娘。

进到奉先殿,逐一拜过本朝列祖列宗,郁偆便坐上轿銮,往东宫去。

坐在坐轿子,郁偆掰着算,因着太上皇还在,在去过东宫之后,她还得大明宫拜一回太上皇,而后才是去昭阳殿和清宁宫。想了想路程,郁偆觉得她这一天都得耗在这上头,带着这二十多斤的东西,就别想着会有舒坦的时候。

难怪那些在她前头那些“先烈”,一个个都宣了御医。

这大礼服一层叠着一层,光是穿就用了半个时辰。这种衣服,穿了就别想脱下来,只能硬挺着。从早上到现在,郁偆除了吃了两块糕,是滴水未进。等着拜见今上的时候,郁偆又渴又饿,眼睛都有些发直。

“臣妾见过陛下,祝陛下福寿安康。”郁偆虽然精神不再状态,但身体绝对在状态。这行礼的动作,绝对能上教科书。

杨溍很是体贴地道:“你先坐一会儿,喝些水,等身子凉爽一些,再往大明宫去。”

“谢陛□□恤。”郁偆看着是坐下了,可根本没有坐实,生怕将裙子弄皱。喝水的时候,也只能小口的喝,润润嗓子。

宫人拿着象牙柄的紫竹扇,徐徐送着风。

杨溍怕郁偆拘束,便道:“这一路走来可还好?”

“自是好的。”郁偆好歹是苦过来的,自然难不倒她。虽然养尊处优几年,可郁偆从来没断了锻炼,除了有些饥渴,就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还真是不同,别人来拜我的时候,起立都需别人搀扶,你倒好自个儿就能起来。”杨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