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圆圆的眼睛中交替出现各种情绪, 最后凝固在了怨恨,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城堡。

厨娘:“啊……”

她张着嘴半天,才说道:“老爷, 要让人把您的猫抓回来吗?”

照理说,没有谁会去关心这种邪恶的生物,仿佛养宠物一般担心它的去处。可是, 这只猫又不是一般的猫,这个冬天老爷还得玩弄它呢。

所以厨娘犹豫了一下,才干巴巴地提问。

“不用管那傻猫。”崔栖潮把猪头放回了案板上,没错, 他就是故意的, 小白被猪顶这件事,在他这里反正是别想过去了。

而这件事的确成了小白洗刷不去的黑历史。

崔栖潮盯着厨房腌制肉类,一直到了太阳落山, 他才回到房间, 又在房间里等到夜晚, 门外才响起让人牙酸的挠门声。

崔栖潮把门打开,就看到小白低着头坐在门口。

“回来了?”崔栖潮让开一条缝给它进来。

小白幽怨地坐在原地, 没想到崔栖潮真的没有去找它,它在城堡里晃悠了半天, 吓唬了几个奴隶,饿得不行了, 这才回来挠门。

“你脾气还挺大。”崔栖潮蹲下来, 把小白的脸捧起来, “怎么,许你欺负大白和大橘,不许我欺负你的?”

那是大白和大橘的问题吗?那是猪头的问题!小白瞪着崔栖潮,如是想。

崔栖潮好像知道它在想什么一般,难得地大笑出声,“如果不是你先犯错,也不会给我用猪头羞辱你的机会。”

小白:“……”

崔栖潮把小白抱了起来,小白意思意思挣扎了几下,不满地喵喵喵叫。

“给你剩了点豆子和猪油渣,白天榨剩下的。”崔栖潮把木碗拿在手里喂小白。

小白难得这么被娇惯,还是坐在崔栖潮怀里吃东西,饱了也不舍得下去了,披着简陋的亚麻布的地毯,哪里有崔栖潮身上暖和。

崔栖潮抱着小白,直到入睡前,才把它放下来。

“咪……”小白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抱着崔栖潮的手不肯下去。

崔栖潮除了在上一个位面破例过一次,就再也没和小白睡过,他硬是把小白压了下去,摸了摸它的头,“好了,睡吧。”

小白迷迷糊糊地躺在亚麻布上睡着,已经睡着的大白和大橘自动靠过来,和它挤在一起。它最后看到的就是崔栖潮那张可恨的脸,心里想,有朝一日,我一定,一定要……

……

为了即将到来的冬天,农民们忙着收集足够的木材与稻草,以抵御冬天的寒风。

冬天是没有什么农活的,但农民要忙着把农具修理好,满是破洞的房子也得填补填补,免得冬天夜晚冻死,大多数家务基本在这个时候完成。

通常在夜晚,他们数着柴烧,不能多烧,然后一家人和牲畜、稻草堆挤在一起取暖。条件稍微好一些的农奴家里,可能还有破烂的被子,或者几块羊皮。

羊皮可以裹在身体外头取暖,但是里头必须穿着夏天的麻布衣衫,否则能痒死。

白天,继续煮一锅汤,仍然是数着柴煮,里头放上各种提前准备好的食物,不干活就不要吃太多。

那些最穷的农奴,每年都可能会消失,本来就没什么衣服了,要是食物或者柴火不够,那么等待他们的下场就是冻死。

幸好,幸好今年老爷再次大发善心。

领主老爷的冬天过得比大家好得多了,他有猎物皮毛做成的裘衣,还有各种羊毛织物,以及充足的饮食。尤其是今年,谷物丰收,蔬菜格外茁壮,留种又不用留那么多,宽裕得很。

崔栖潮喜欢这样不用出门想事情的日子,但他还惦记着自己的子民,所以在屠宰动物时,今年的羊毛他都让奴隶织成了长到膝盖的毛衣,然后用租借的方式借给农奴们。

还钱的时间是明年丰收的时候,崔栖潮确信他们能还得上。

即使家里有羊毛的农奴都心动,领主老爷让人织出来的羊毛衣和他们那各种漏风的不一样,温暖而厚实,又长,后头甚至连带着帽子,光是摸一摸就知道是好东西。

只要今年确信能活下去,谁还管明年会不会还不上老爷钱,那都是到时候的事了。

借的时候还得仔细测量登记,出借的毛衣每个部位有多少寸,确保不会被农奴抽走一部分。

农奴把羊毛衣抱回去,自己穿上,再让孩子也钻进来,脚一同蜷缩在里头,反着穿将帽子盖在脸上,密密的,简直温暖极了,就像躺在贵族的床垫上,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贵族的床垫是什么样子。

也有不好的地方,那就是穿久了,毛衣沾上汗渍,就不大暖和,得脱下来晾一晾。

这个冬天,那些借了毛衣的农奴家里最常见的一幕,就是人们把毛衣脱下来晾,自己穿着短袖钻到牲畜的肚皮那儿,瑟瑟发抖地取暖。

除此之外——他们的意思是,除了无时无刻不伴随的饥饿和做家务活的疲劳之外,真的没有什么难熬的了。

至于管事们,他们已经麻木了,尤其在看到领主老爷还指导侍女和奴隶编制羊毛的时候。他们很纳闷,老爷在东方游学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普通贵族上外头,不都是学习武艺么!

而且老爷还有特别的织物送给他们和骑士,同样是羊毛衣,也很厚实,但是,胸口竟然有几个方块形的图案,显得身份一下就不同了。

据老爷所说,那些具有浓郁异域风情的方块图案是东方文字,大意是“诺森伯兰领男爵聪慧/勇武的下属”,让大家爱不释手,加上确实非常保暖,一整个冬天他们都穿在身上,享受旁人艳羡的眼神。

其实崔栖潮原本是不会编织的,他传承的是神农氏血统,又不是嫘祖。但他在二十一世纪时,天天看食堂大妈闲时打毛衣,针法就那么些,看多了也就记住了,那些侍女和奴隶学得可认真了,这也是一样手工艺啊。

崔栖潮教着教着,想到除了租借,无聊之下就让人往给臣属们的衣服织上“崔家班”三个字。

管事们穿羊毛衣美到了教士威廉面前,威廉竟颇为欣赏,他不像农奴们那么没见识,教士们是这个时代最有学识、最富裕的人之一,这种编织手法他在别的地方都没见过,图案也很特别,看来确实是领主阁下从东方带回来的技艺。唉,如果是他,应该会在衣服上编写“神的牧羊人”吧。

威廉都表示得这么明显了,管事们心想教会果然不放过任何薅羊毛的机会,回去向领主禀告了一番。

“教士喜欢啊?”崔栖潮说,“这几天我让侍女编一件给他。”

崔栖潮一转头,就把“神棍”俩字写下来,让侍女编上去。

也是冬天太闲没事做,等羊毛衣做好后,崔栖潮才亲自出城堡,去给威廉送衣服。农奴们还要做做家务,他这个领主,什么都没得做,也就每天指导大家做做饭,打打农具。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崔栖潮撞见一件事。

出门前小白一蹿,就蹦到了崔栖潮身上。

“你也去?那好吧。”崔栖潮把小白踹进了怀里。

……

教堂。

农奴们把自己裹在绒绒的羊毛里,大声说:

“应该烧死她,用圣洁的火焚烧她的灵魂。”

“这个邪恶的巫女,我亲眼看到她和猫对话!”

“她不值得浪费柴火吧,应该用吊刑……”

各种各样的声音吵得威廉脑袋疼,“肃静!”

现场立刻安静下来了,威廉脚下的石板上坐着的少女莉莉也抬起头来,露出了恐惧的眼神,她含着眼泪摇头:“教士老爷,我真的不是女巫。”

莉莉身上只剩一条麻布裙子,羊毛皮早已被不知哪个在把她推来教堂的过程中抢走了。她是自耕农的女儿,在被带来时她好像隐约看到了父母的身影,可是群情激荡下,他们都不敢站出来说什么。即便这个时候,莉莉也看不到他们隐藏在人群的哪个角落。

威廉仔细打量这个少女,“可是,你被指证和猫说话了。”

少女回想起早晨,她的确看到了一只饥饿的猫,并且动了恻隐之心,给猫扔了几粒豆子,并且告诉它快点离开村舍。它一定是太饿了,才会出现在人群居的地方。

她不敢说出自己还给猫喂食了,只能不断摇头,“我不是女巫,我每周都来教堂……”

“和魔鬼有来往的人,善于伪装自己,有着精于撒谎的舌头……”威廉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少女,试图分辨她脸上的神色。

农民们也紧张地看着这一幕,等待教士的宣判。

倘若教士判定这是一名女巫,他们觉得更好的刑罚应该是吊刑,然后等到开春后,再用柴火把尸体焚烧,以免她死而复活变成吸血鬼。

就是这个时候,教堂的大门被推开一条缝,冷风灌了进来,同时传到大家耳朵里的,还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虽然只听过几次,但所有人都对这个声音印象深刻。

“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