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些苍老,操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莫洋愣了一下才缓缓睁开眼,对了一对灵动又黝黑黑了眼睛,吓得他立即坐起来挪着屁股和它拉开距离。

定眼一看才知道那是一条黑狗,哈着气看他,刚刚应该就是它舔的他。站在一边的是一位老人,头发已经全白了,手里拿着用木削成的拐杖。

“这是哪里?”莫洋愣愣的开口问道。

“这是于鹤村,我家的菜园。”老人心平气静。

莫洋又愣了下,不敢置信的快速打量周围的环境。

四处还是山,他躺着的下面不是什么草坪而且一排小菜籽,被他躺了一晚上全部都坏透了。

他这是回到人界了吗?

莫洋努力让自己镇定,理了理情绪,狠狠在自己大腿捏了一下,痛觉立即散布开来。

不是做梦,他真的回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空落落的。

“小伙子,你快起来吧!”老人看了眼昨天还绿油油的菜籽,语气有些惋惜,心想这些菜籽再长几天就能摘了,可惜了。

莫洋有些尴尬,连忙撑着泥土站起来,也许是动作过猛,突然眼前一黑差点再次倒了下去,被老人扶住了。

莫洋连连说谢,拍了拍身后的泥土,可还是留下了不少黄色的印子,不用水洗是不能洗掉的。

“实在是对不起,我是来这边旅游的,不小心迷路了。”莫洋一脸歉意,顿了下又说:“这些我都会赔的。”

老人家的家境看起来并不算太好,连最亲蜜的拐杖都是随便用木头做成的。

莫洋身高178,体形不算太大,可躺过一片菜粑算是全毁了。

老人只是慈祥的笑笑,拍拍他的手说:“没关系,菜没了可以再种。”

莫洋挠挠头,突然想到自己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于是摸了摸塞在腰间的手机。

虽然很弱,可总算是有了信号,莫洋兴奋狂喜,连忙翻看手机通讯录,找出莫航的电话就拨了过去。

那边的莫航正在开会,手机调了静音,瞥了眼不停震动的手机,指着大屏幕的数据准备继续说时突然又扭头看向手机,再三确认上面跳动的名字后瞪大眼,指着屏幕的手指都微微颤抖,看得几个主管经理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可莫航却不管这个,拿起手机接通了放在耳边,连呼了两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喂?”

莫洋激动了,连喊了几声,“哥哥哥哥哥……”

真切听到莫洋的声音时莫航终于不淡定了,不顾在场的人和形象大声吼道:“你他妈去哪儿了?知不知道一家人都在为你伤神!”

莫洋吓了一跳,反弹性的将手机拿离耳边,揉了揉被震痛的耳窝说:“哥,你快来救我。”

莫航皱眉,以为他遇到危险了,语气变得着急,问道:“在哪里?怎么了?”

“我……回家再跟你说,你今天一定要来接我。”他怕墨天会追过来。

信号不是很好,莫洋说一下卡一下,但莫航还是听了个大概,又问了一次在哪里,可电话已经挂断了。

再次打过去的时候被告知关机了,莫航没心情再开会,说了句会议结束后匆匆出了会议室,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后继续给莫洋打电话,他手没停过的收拾好桌上摊开的文件。

电话打了好几次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莫航急得不行,又无可奈何,只能烦躁的在办公室来回渡步。

莫洋这边也是急,不知道怎么的信号空格了,怎么也打不出去,连信息都发不出去。

老人家看他着急就先把他领了回家,坐在门口的板凳上不停的摇着手机,希望能挤出点信号。

山里比较偏僻,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家人,但胜在安静,一些小孩见到陌生人都纷纷过来围观,小脸黑乎乎的,和莫洋白嫩的皮肤形成了强烈的对面。

好不容易等到了些信号,莫洋迅速把编辑好的发送出去,发送中的小菊花一直转转转,终于好不容易发送成功。

“陈大爷,我把信息发出去了,我哥很快就会过来。”莫洋勾起嘴角,冲着坐在另一边门托着烟斗的老人笑道。

老人姓陈,前些年老伴去世了,有一个儿子在外面打工,家里就两个几岁大的孙子和儿媳妇四口人,一家人都比较务实,都没有因为莫洋睡烂了一片菜籽生气。

陈家儿媳叫李蓉,听到莫洋的话笑了两声说:“恭喜呀!以后去玩可别再脱队了。”

莫洋脸上笑眯眯的,心里去暗暗腹诽,他再也不旅游了,回家之后回公司帮他哥。

那边的莫航收到信息立即拿起车钥匙风一样出去了,边走边百度路线。

于鹤村也属于w市,开车几个小时就能到。

太过于心急的莫洋在陈家蹭了顿饭就去村口眼巴巴的等着了。

莫航在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到了于鹤村,因为山村太偏僻,进来的路都是泥路,白色的车被染上了一层厚厚的泥尘。

莫洋坐在细长的旧板凳上快睡着了,突然被刺眼的灯光照到,唔了两声睁开眼,一辆白色奥迪映入眼,“哥,哥!”

这会莫洋完全醒了,兴奋的叫着冲了上去,一把抱住莫航。

“哥,我想死你了!”莫洋有些哽咽。

莫航本想把他骂一顿,可毕竟是自己疼爱的弟弟,看到他眼里泛着泪光一下就蔫了,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莫航任他趴在肩上哭了一会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只好微微推开,到车里抽几张纸巾给他擦脸,“别再哭了,脏死了!”

“我死里逃生你还嫌我!”莫洋控诉。

莫航皱眉,向村民点头致意后把莫洋拉过一边,借着昏黄的灯光仔细把人打量了一圈。

“怎么会穿这么怪异的衣服?”

莫洋低头一看,身上的是墨绿色大袍,宽大的腰带固定着,古服不像古服,和服不像和服。

墨天有一米九几,它的衣服他穿着有些大,一直拖着地的尾摆已经黑了一大块。

“这是捡来的。”莫洋扯谎,他并不想告诉他哥蛇界的事,自己转开话题,“哥,你带钱了吗?”

莫航问:“怎么了?”

“我把陈大爷家种的小菜籽睡死了一片,想给点钱他们当作赔偿。”莫洋委屈道。

莫航抽搐着嘴角,决定回家再好好追问,“要多少?”

“给多少适合啊?我刚刚还在他们家蹭饭,他们人很好,要不给个一万八千?”莫洋纠结的捏着下巴。

“我没带这么多现金!”

“有多少给多少吧!太对不起他们了。”莫洋说。

“恩。”莫航答应了声,转身开车门把钱包拿出来,数了下只有两千多,留出五百在路上吃饭和加油,其他的全给莫洋。

莫洋嘿嘿笑着拿钱塞入李蓉手里,“李嫂子,谢谢你们今天的照顾,现在我哥来接我,要回去了,这是一点点心意,我哥他出门太急了,有点少,你别介意。”

李蓉哪敢收他的钱,连忙拒绝,“粗茶淡饭,不用钱的。”

“没事的,就当是赔偿被我压坏的菜籽,你们要播种浇水,结果我一睡就让你们少了好几顿的菜,我你不收我真的过意不去。”

“这也不行,值不了几个钱……”李蓉说着看向那辆奥迪,觉得他们不是普通人,犹豫了下说:“钱我就不收了,如果你非要做点什么的话,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莫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可以,但是钱还是得收。”

“我老公出去打工,两年没回过家了,电话也没几个,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你们帮我留意一下。”说着又为难了起来,莫洋没见过自家老公,要怎么注意呢?

“有照片吗?”莫洋问,他家在a市虽然不是只手遮天,可找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有是有,但家里穷,只有结婚那时的照片。”

“可以的,你拿出来给我拍照,我回去就让人找!”

李蓉感动得差点哭了出来,毕竟一个女人在家里养老又要养小的太辛苦了。

推搡了好一会,李蓉总算收下了钱,把照片给莫洋拍照,又把名字写给了他。

拒绝了李蓉的挽留,走的时候,陈家的大黑狗死劲的蹭莫洋的腿,但很快又跑开了,站在李蓉腿边看着他。

莫洋上车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后了,拉了拉袍子坐入后座,摇下窗跟村民挥手。

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都是些熟悉的植物,不禁有些感概,总算是回来了!

不知道墨天知道自己逃了会怎么样?暴跳如雷吧?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只是胸口空空的。

莫航看了眼后视镜,从出了村子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于是有些担心的问他,“怎么了?”

莫洋稍微回了下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有什么不能跟哥说的?”

“哥,我真没什么。”莫洋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打着哈哈笑道,“说起来,哥,怎么感觉你老了好几岁啊!,不过还是很帅啊!”

莫洋无心的玩笑却让莫航沉下了脸,咬牙切齿的哼了几声,抓着方向盘的手青根突起,“老了好几岁?”

“额……”莫洋立即收了声,一脸无辜的看着他哥。

他只不过是几个月没给家里打电话而已,又不是第一次了,干嘛突然生气,真是莫名其妙。

“你知道全家人都在担心你吗?二十几岁也没个正形,这几年你到底去了哪里?”莫航吼道。

莫洋满脸委屈,他想说他不故意的,可听到他哥最后一句话时愣住了,“哥,什么这几年?”

“还敢给我装糊涂!”莫航又吼了声,有种好像他再说一句谎话就停车拽出来打一顿的冲动。

那天从家里走了之后就一直没出现过,打电话也不能,莫母担心就去莫洋公寓看了下,结果发现家具都布满了尘,一看就知道很久没人住了。

后来几个月,担心得不行的一家人拜访莫洋的所有朋友,连曾经一起爬山的山友都问过好,没有一个人知道莫洋去了哪里,出了什么事。

报了警贴了告示两年多也没着落,莫家人一次一次失望,让他们心力交瘁,可也从没有放弃过寻找,直到今天接到莫洋的电话,他还有些不敢相信。

消失将近三年人突然出现了,怎么能不让他震惊!

莫洋瞪大眼,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哥,你的手机给我看看!”

莫航拿起手机直接往后扔,也不管他会不会接住,专注开车。

莫洋接住,忐忑不安的解锁,看着莫航手机上的日期又看了看自己的日期,彻底愣住了。

他手机是2015-06-17,莫航的手机却显示2017-09-25。

他明明只在蛇界待了八个月左右,怎么回到来就是两年多了?

为什么会这样?

莫洋慌了,连手机掉到地下也没有察觉,满脑子想着自己在人界竟然有了将近三年的空白时光。

莫航看了下后视镜,见自家弟弟一脸见了鬼了表情吓了一跳,连忙靠边停好车,回头问他,“怎么了?”

莫洋微微抖了一下,扯了抹比哭更难看的笑,“没事。”

“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哥就在你身边。”莫航第一次见弟弟这个样子,不禁皱眉,放轻声音说话。

“哥,我没事,有点困了,我先睡一觉,到了叫我。”莫洋沉沉地说了句,说完就背对着莫航绻起身体窝在后座。

莫航眉头皱得更深,摸了摸他的头叹气,重新启动了车子。

莫洋窝成了贝壳的形状,整个人都混乱了,有点接受不了。

为什么蛇界的时间跟人界的时间不一样?加上怀孕生产,加起来不过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回来却变成了两年后。

莫洋咬着拳头,不停的跟自己说没关系,疲惫感袭来,他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着了。

也许醒来后,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回到莫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一家人都没有睡,除了要带孩子的江若欣以外都忐忑的坐在客厅等到现在。

今天接到大儿子电话,说小儿子找到了之后一家人的心情都无比激动,甚至莫母都哭了。

听到院子传来按喇叭的声音,,一家都同一时间站了起来,对望几眼后同时往门口走去。

莫洋被叫醒,揉揉眼看出窗外,熟悉的别墅出现在眼前,门一打开出来了几个人,冲上前对他又打又骂。

“你个小王八蛋,你去哪儿了你,呜呜……”莫母边打边哭,最后干脆抱着他痛哭。

“哥,欢迎回家。”莫昕说。

“好了,都进去再说吧!”莫父也是老泪纵横,眼角湿润。

莫母这才放开莫洋,却还紧紧抓住他的手,生怕他会再次不见了。

坐在客厅,莫洋才发现,父母都好像老了好多,看来这两年多里没少为自己的事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