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几只海鸟在船舷上嬉戏,海水碧绿,在阳光下,远处的小岛像红宝石一般通透。

船上的大喇叭播放着,[野百合也有春天]: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

许军天天放着首歌,李强活着的那会,是天天放[让我一次爱个够]。

王保振抽着烟,时不时咳嗽着。我不咳嗽了,他居然咳嗽个不停。

“咳嗽还抽烟?抽死你。”我说。

“活一天少一天了,早晚得死。”王保振说,“昨天夜里做梦,我们都被公安抓了,一个个戴着手铐,脚镣,然后我们被武警押上解放大卡车,去刑场,每个人都戴着一个大牌子,许军第一个被架上车,他脖子上挂的牌子写着,杀人犯,强jian犯,黑社会领导者,名字上面一个大大的红叉,我名字也是大红叉,上面写着杀人犯。”

“我呢?有我吗?”

“有你,你的名字上的红叉比别人的都粗,也要被枪毙的,原本你不应该被枪毙的,你最多也就是个无期徒刑,把牢底坐穿那种,但牌子还有几个字,黑社会领导者,还有孙大黑在卡车都吓尿裤子了,整个人都软了。老阎倒是淡定,微笑着频频朝车下的人点头,我娘在卡车下面喊我的小名,躺在地上,哭死了。”

“看到我父母吗?”我问。

“没有,你家里没人来,许军也是,他家里亲戚也没人来,估计嫌丢脸,不愿意来送行。”王保振翻了一下白眼。”

我叹了一口气,“原想上船两年,一是打工赚点钱,二是出海长点见识,没想到成杀人犯了。”

“哎!真是他吗的长见识了,别人干不了,不敢干的事,我们都干了,当初我女朋友被人抢的时候,我都没想去杀那富二代,就想拿刀吓唬吓唬而已,那时候自己确实胆小,现在好了,被逼的,人的潜力无限啊,杀人杀得都麻木了,反正人都得死,只是送别人提前上路而已,到时候还能见到,你看,我杀人都杀得心安理得了。”

“保振,如果在黄泉那边见到被你杀的人,你说啥呢,说声对不起,说你多活几年也挺累的,不如早死的好?”

王保振笑了,“是得这么说,脸上还得带着痛苦的表情去安慰比你早死的,不过,都是死去的人了,他还能怎么样?算他命不好呗!”

“问题是他比你先死,恨得牙痒痒,那油锅日夜添柴,烧得滚烫,就等着你呢。”

“人死如灯灭,灵魂成了一阵烟,没什么地狱的,有粮,如果真有地狱,人死能变成鬼,那真是好福音,接着说昨夜那梦,我们几个在草坡上跪成一排,许军还吹着口哨,你朝我看了看,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我想喊,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但却怎么也喊不出来,我就觉得膝盖凉,我低头一看,我们跪着的地方是一片雪地,纯洁的雪花,从天上飘飘洒洒,明白了吧,枪毙我们的时候是在冬季,大约在冬季。”王保振忽然一笑,“天是极冷的,血是极热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子弹是冰凉的,打在骨头上,彻骨的凉啊。”王保振掐灭烟头。

这时,许军从舵楼舷梯上下来,脚上大皮鞋咯噔响着,他光着上身,背着一只长枪,手里拿着一只手枪,扬着头。

“他身上的枪就是老阎说的宝贝?”我问。

“是啊,他这样子看上去真像是海盗船长。”

“有子弹吗?”

“子弹不多,有枪多少有点安全感,如果真遇到海盗船,也能吓唬吓唬。”王保振说。

许军雄赳赳气昂昂去了王倩和杨珍妮的房间。

“他这是显摆去的吧?”我说。

“自从劫持船长,杀了这么多人后,他脑子好像就不正常了,我饿了,怎么还不开饭?”

喇叭里通知开饭了。孙大黑在喇叭里喊:开饭了,今天有白雪公主吃,不来吃的,不要后悔呦!“怎么还有白雪公主吃?什么意思?”我说。

“不知道,走吧。”

去了厨房,菜比往常丰盛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