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几天, 周觉山清闲了一些, 南掸邦军区那边还是会不定时召集几场线上会议,但好在事务都不紧急, 他简单处理一下,便可以分派到下属的手里进一步实行。

南渡河畔, 细密的秋雨一直没停,雨势不大, 但聚少成多,清凉的雨水已经足够滋润村后山头上的那一片略显干涸的土地。

村寨里那些村民的土地就位于村后的那一片荒山脚下, 正值秋收时节,对岸的那伙人也最近十分安静, 村长带着几个村民找到了冯连长那里, 希望能出村到田里去收割玉米。冯连长转而又向周觉山请示, 周觉山首肯, 又分调了两个排的士兵, 让闲散的士兵帮着当地的老人和小孩一起到田间干活。

晌午时分, 淡青色的雨幕下, 人们穿着雨衣,头戴斗笠,脚踩着湿润泥泞的土地,穿梭在一片茂密的玉米地里。

在思闭目养神,安心养伤。

她躺在二楼的床上, 还可以听到从村后传来的村民们在劳动中的一阵阵欢歌笑语。

民风淳朴的地方, 朴实无华, 乐善好施,即便是条件艰苦了一点,但却知足、坦荡,并没有活出一种穷人的样子。

不多时,从楼梯口处,传来了一道敦实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你的卷粉做好啦。”

卧室的房门关得严,康嫂端着一个红木纹的托盘上楼,她走到门口,停住,用脚尖撬开一点房门,又拿结实的手臂顶开了房门的缝隙。

一碗清凉的卷粉,新鲜出炉,托盘上还摆着一杯热烫的豆浆,刚磨好的。须臾间,一缕袅袅的浅白热气萦绕回旋,氤氤氲氲,香气扑鼻而来。

在思急着坐起,康嫂心头一颤。

“哎,躺下躺下,我给你拿过来,你别着急。”

康嫂跟在思言语不通,周觉山虽然一直都派康嫂来照顾在思的起居饮食,但说到底她和她还是两个国家的人,其实康嫂始终都不知道自己照顾得是否得当。

康嫂心善,是个热心肠,她丈夫在战场上死了,身边没有别人,她就把在思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只可惜,自从这女孩来到她身边之后,她就眼看着她日渐消瘦,她总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没照顾好人家,心里面百般自责。

今天上午,她收拾屋子,正研究着中午应该给她做点什么吃的,破天荒的,在思叫住了她,她让她拿来纸笔,画了一样她想吃的东西,又画了一些具体做饭的步骤,康嫂不认字,但图还是看得懂的。

康嫂扶起在思,给她垫了两个枕头,又将卷粉和豆浆端到了在思的面前。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她眼里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在思笑着,频频点头,“没错。”就是这个。

康嫂点头,长舒了一口气,“那你快吃吧,粉坨了就不好吃了。”

卷粉这种东西,在缅甸还挺常见的。她以前总觉得在思是个中国人,那里的人有钱有势,应该会喜欢吃一些大鱼大肉,缅甸又盛产鱼虾,她就常给她做一些值钱的玩意,但谁想到她竟然会喜欢吃卷粉呢,便宜又方便,磨面擀皮蒸一遍就行,对于她们这种常年做饭的山里女人来说,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屋里面没有能架在床上的小桌,康嫂就地取材,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泡沫箱子。她将中间挖空,留下四角,随后将泡沫箱放到在思的腿上,再接着把托盘里的食物放上去,隔热又轻巧,高度跟桌子一样,正好合适。

在思莞尔,举起一个大拇指,给康嫂点了个赞,她低头又看看面前的卷粉和豆浆。

离家太久,就会想念一些街边巷口的小吃。

她翻出一个皮筋套,将长发扎了起来。卷粉上的辣油、花椒油、蒜泥、葱花和姜茉……

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她连忙拿起筷子,夹起了一片白到透明的粉皮。

……

一道皮鞋声响起。

绵薄精细的卷粉瞬间掉回了碗里。

在思怔然地抬头,周觉山单手拿着一沓文件推门进来,文件袋是防水的,但他出门时没穿雨衣,雨伞不太好用,一身浅色系的军装都被雨水淋湿了一点。

他随手将文件扔到桌上,转身,脱掉外套。

“陈医生说你术后十天内都不能吃辛辣的食物。”

他站得笔直,背对着她,面朝着墙壁,一粒粒地解开了衬衫上的扣子。

在思一脸悻然,抿抿唇,迅速地拿起筷子,将卷粉上的辣椒油、花椒油等等藏到了碗底。

康嫂看看气氛,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

在思偷偷地喝了一口热豆浆,擦擦嘴巴,镇定自若地又夹起了一根卷粉。

周觉山侧头,眉梢微挑,他摸出腰侧的92G,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塞进一颗子弹,动作极其迅速地给手-枪上膛。

“……”

在思满腹委屈,乖乖地放下,“吃一点儿没事儿的……”

周觉山不以为然,卸下弹夹,将子弹退了出来。他放下枪,走到她面前,坐下,夺过筷子,将碗底的辣酱油一粒一粒地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