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母想息事宁人,过自己苟延残喘的家庭生活,可是郑战国并不想这么就放过猪无能,朱春莲是不是姓朱的男人的女儿她管不着,可是朱春莲是自己同母妹妹是事实,尽管这个妹妹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的心思。

想要往堂屋走去的脚步,在想到唐婉儿的提醒后,望着堂屋亮着灯的窗口眼神暗沉了下来,硬生生的将腿转了个方向,回了自己的屋子。

郑战国在这个家的屋子算是偏房里最好的一间,这是郑家大伯和姑姑强力要求的,里面的柜子和书桌都是郑家大伯在山上砍得树,自己做的,而被褥那些,都是姑姑从婆家带来的,虽然不是新的东西,可是送来时郑战国的姑姑却洗的很干净,他的房间平时都是锁着的,朱家父子也不敢进来,郑战国自从十岁以后谁要是欺负他,打起架跟不要命一样,打吃了一次亏后,朱家父子也就学的乖觉了,不敢跑来触霉头,有什么事,都是让郑母来传达。在这个家,郑母就是挟制郑战国最好的把柄。

“爹,走了吧,走了没有?”猪无能所在堂屋里炕上的一个角落里,裹着被子,露出个脑袋,脸上带着战战兢兢的表情。

朱尤勇手一松,窗户处开着的一条小缝,“啪嗒”合了上来,他眉心一皱,“看你那蠢货样子,怕什么怕,他再怎么说都是你弟弟,哪有哥哥怕弟弟的道理,你不就撞了他一下吗?”

猪无能吸了下鼻子,“我认他那是弟弟,他认我是哥哥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眼睛里冒着狠劲,恨不得杀了我们父子,你英雄,你怎么不去管教管教?”那会慌慌张张的回来猪无能根本就没有说自己是随着朱春莲出去想要偷香的,后来看到郑战国竟然和朱春莲一起进的家门,他慌忙跳上了炕,跟自己爹编瞎话说自己那会出去走路不小心撞到了郑战国,怕他打人,这才躲了回来。他知道朱春莲是爹嘴里说得野种,可是爹还打算养大她卖户好人家,多收些彩礼,给他们兄弟几个娶媳妇呢。

朱尤勇一看自己儿子那怂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说,不是说了不让你动那死丫头吗?占点便宜也不知道躲着点,偏偏被他看到,那是他妹子,能不记恨吗?那丫头越长越大了,再过几年就能卖个好价钱给你和你弟娶媳妇,你给我收敛着些,要是闹出什么事,我可就不再管你了。你说你也长得不差,你老爹我都能骗着媳妇,你怎么就哄不到一个呢,邋里邋遢的,好好收拾收拾,跟从山沟沟里钻出来的一样!”

“那还不是因为家里穷!”猪无能小声嘀咕道,他心想这世上像自己后娘那样的蠢女人有几个,要是都被他们父子好运气给撞上的话别人还怎么活。要不是二十一了还娶不到媳妇,他用得着想着在朱春莲那丫头身上占点便宜吗,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摸两把就哼哼唧唧的掉金豆子,丫鬟命还装大小姐。

“穷穷穷,你不好好捯饬地里,你弟又是个不着家的,我都一把年纪了,天天下地,你看谁家老人后面不是跟着一帮壮劳力,就我们家,儿子也不少,能干活的没有,要不是郑家一定要让那小子读书,家里能成这样吗,我就等他看他能读个状元出来,反正他娘在这,他不可能不管,考不上就给老子下地去,考上了你们兄弟也跟着沾光!”朱尤勇打着自己的算盘,声音压的老低。

猪无能撇了撇嘴,自己爹也就在自己面前装装大爷,每次郑家人找上门,还不是屁都不敢放,还有对着郑战国那小子,一点威严都没有。不过他也不会拆自己爹的台,谁让自己爹能把那老女人哄得团团转呢,这就是本事。

偷听自己爹和大哥说话的朱成才,撒开脚丫子跑到了厨房,找自己娘去告状了,十岁的男孩子,听的不清不楚,只知道再过几年自己爹和大哥要把姐姐给卖了,比起臭烘烘的大哥,他更喜欢能给自己做饭的姐姐,这个家除了郑战国,唯一在学校接受教育的就是朱成才了,今年在小学里上三年级。

“娘,娘,我听到爹说要把姐姐给卖掉!”朱成才迈着小短腿,跑到厨房,手抓在门框上,气息微喘,紧张的说。

郑母一听,瞪了小儿子一眼,唯恐家里不够乱是吧,丈夫的打算她也知道,不就是指望着女儿的彩礼钱吗?在郑母眼里女儿养大嫁人了,收一笔丰厚的嫁妆无可厚非,丈夫的打算没什么错,而且家里几个小子都要娶媳妇,不能没钱吧,这些房子都老旧了,有钱盖了新的砖瓦房,还愁娶不到媳妇,再说也不是不为女儿着想,能出得起钱的人家,条件肯定不会差,一举两得,没什么不对的啊。可是小儿子偏用卖这个字,让女儿怎么想,将来嫁了还会帮衬娘家吗?

“瞎说什么,还想不想吃饭了,净瞎捣乱,自己玩去。你姐是你爹的闺女,咱家不兴卖女儿这一套!”郑母眼尖的看了眼低着头,不说话,小媳妇一样可怜的女儿,盘算着自己说了这段话女儿应该不会乱想吧,幸亏没让她跟别家的女子一样去读书,要是学点知识,学的跟人精一样,她这个母亲可就管不住了。

朱成才撇撇嘴,耸了下肩,反正他已经说了,娘要不要管,就不是他能掺和的了,还是去找三哥玩吧,别看朱成才这孩子年纪小,人精一样的,家里要论和郑战国关系最好的就是这个小子了,他也知道郑战国是他哥,可是和大哥二哥不一样,不是一个爹,可是比较另外两个哥哥,他明显更喜欢郑战国,三哥在村里的孩子里很有威望,现在小学里,老校长一听他是郑战国的弟弟,还老问三哥的情况呢,很多人都说三哥学习好,将来会有大作为,朱成才就越发的黏郑战国了。

没有人发现低着头站在厨房角落的朱春莲牙齿紧紧咬着嘴唇,一双眼睛闪出一道狠戾的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二十三,祭罢灶,小孩拍手哈哈笑。再过五,六天,大年就来到。辟邪盒,耍核桃,滴滴点点两声炮。五子登科乒乓响,起火升得比天高。”一首民谣,就可以感受到小孩子盼望年来到的喜悦。

任何时代的年节都是从二十三“小年”这天就开始的,祭灶,扫尘,吃灶糖,比起前几年的紧巴巴过日子来说,自从土地分到各家,活泛的人家开始倒腾着做点事,这老柳树村民的情况是越来越好了,地理位置距离县城近,一些人家要娶媳妇都比山里的容易多了。

唐家的猪是二十六那天杀的,这时候大伯家的两个堂哥也都来了,大堂哥唐军诚,二堂哥唐军信,大堂哥是一副农家汉子的打扮,二堂哥就是时髦多了,是一身牛仔装,外面套着一件很长的黑色皮衣,头发打着发油,不过在这个季节有些不合适,被冷风吹着趴在了额上。

一堆人都围着他看稀罕,毕竟这是村里出去混的不错回来的几个年轻人之一,唐婉儿只是觉得有些怪异,那皮衣不是纯正的动物皮料吧?至于牛仔装什么的,唐婉儿欣赏无感。她只是觉得这个二堂哥说着谦虚的话,其实现在眼里就是写着“快来看我吧,快来羡慕我吧!”,比较逗趣。

要说唐家对于唐军信回归最高兴,非唐军礼莫属了,他自从没有考上大学,待在家里这么长时间了,浑身都快生蛆了,就等着唐军信一起回来,跟着这个堂哥去外面呢,听别人说,那南方可是遍地生黄金,比这小县城不知好多少,现在看着唐军信这么风光的样子,唐军礼越发的肯定了的打算。

而大人们呢,都忙着支锅、烧水、搭架子、搬桌子,唐婉儿家那头喂得肥肥的猪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不停的发出凄厉的叫声,在猪圈里转来转去,不过还是没有逃过被宰杀的命运,大人们去猪圈里抓猪时,唐婉儿就躲回了屋子,杀猪热闹,可是血淋淋的她想到就觉得胃里在翻搅着。

眼睛不用看,可是耳朵却是可以听到,绝望的猪叫声响起,唐婉儿拿在手里的书差点不稳的掉在地上,刚想着是不是该杀完了,就看到唐妈妈一把掀开门帘,大跨步走进来,拉着唐婉儿的胳膊,“快点!”嘴里还催着。

唐婉儿正在纳闷就被母亲拉到了院子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唐妈妈从放在猪脖子下面的搪瓷盆里伸手沾了一把温热的猪血,挥手抹在唐婉儿脸上,还嫌不够一样,又伸手去抓,又来抹。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鼻腔间蔓延开来,唐婉儿红润的脸色被抹了一脸的猪血,她强忍着呕吐感,“妈!”鼻音有些重,带着点小姑娘的不知所措和对娘亲的娇憨。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开始哈哈大笑,旁边又窜出来一个妇女抱着自家的孩子也是从搪瓷盆里抓了把猪血抹在了孩子的脸上。

“好了,一会去洗掉吧,这样就不会把脸冻着了!”唐妈妈说道,每年都要给女儿脸上抹一次,即使自己家没有猪时她也会在别人家杀猪时去凑凑。

唐家大嫂看到唐婉儿眼里的羞窘,“妈,婉儿都这么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被这么多人看着,她都不好意思了,我带她进去洗脸!”帮小姑子解了围,拉着唐婉儿回了堂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