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久胜骑着那辆送外卖的山地自行车,从步行街拐出来,穿过胜利路,来到虞城市最繁华的人民中路前。

人民中路的人行道,此时正亮红灯,夏久胜停下车子,单脚撑在地上,脱下被汗浸湿的白衬衫,用力绞干水,抖了抖,又穿回身上。

凉凉的湿衣服,贴着热身子,很不舒服。相比刚才粘在身上,透明得连胸前两个突出红点都一清二楚,却是好得多了。

又摘下印有“美食佳”字样的红色棒球帽,对着脑袋扇风。右手解下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脑袋上的汗。湿嗒嗒粘在一起的头发,擦干后分开,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好看的丹凤眼。

没有汗水刺激眼睛,夏久胜舒服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感觉清爽多了。毛巾吸足了汗,已有一股酸臭味,他皱着鼻子把毛巾挂回脖子,从后座的外卖箱边,掏出装着凉水的可乐瓶,咕咕喝了几口。

现在已是九月底,气温没那么高了,夏久胜从早到晚,跑了五十几个地方,送了一百多份外卖。连续不间断地送餐,让他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累得够呛。

想着今天的工作已完成,一百四十五块工资到手,他咧了咧嘴角,心情又轻松愉悦起来。

绿灯终于亮起来,夏久胜迅速戴上帽子,骨节分明的双手,紧紧握住自行车前把,修长有力的双腿用力一蹬,穿过马路,拐入前面的半山路。

半山路前面,有一条短短的文化用品街,街很窄,又摆了很多卖老物件的地摊,每次经过,夏久胜都得小心翼翼,免得不小心碰坏了价值连城的“古董”。

放慢速度,正要穿出半山路,一辆越野车猛地冲过来,吱地一声急停在路口,把他前进的道路挡得严严实实。

该死的,会不会开车啊!他暗骂一句,停下了车子。一边庆幸自己刚才减速,如果速度不变,现在肯定收势不及,撞上去了。

这可是路虎,至少五六十万,蹭掉指甲大一块漆,修修也要上千了,赔不起啊。

他吁了一口长气,提醒自己耐心等一等,可是转眼间,心情就被破坏怠尽。

只见前面车子的挡风玻璃放下来,露出一张肥肥的大饼脸,剪着卡尺头,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t恤,对他咧嘴笑道:“小帅哥,还认得哥哥么?”

怎么被他找到了?夏久胜腻歪地撇过脸,身子灵活地跳下自行车,扭转车头,就要往回跑。

这张大饼脸,他当然认识。

上半年在酒吧做服务生时,第一次被他看到,就死皮赖脸地缠上自己了。

搭讪、套近乎、给小费,想方设法地接近他,还约他去外面玩,被拒绝后仍纠缠不休。后来更直接,每次来故意点他的酒水,等他送过去,就在他腰上屁股上乱摸乱捏,气得他好几次,想拿啤酒瓶砸在对方的肥头上。

领班劝他,这个人不能得罪,他的叔叔,是当地的派出所副所长,夏久胜不想惹麻烦,又忍受不了骚扰,只好在那里辞职。

本来想虞城这么大,从虞北换到虞南,就能避开他了,没想到今天还是撞上了。

见夏久胜要跑,越野车钻出三个穿着紧身黑背心的男人,几步冲到他身边,围住了他。

夏久胜盯着面前三个男人,同样的卡尺头,精壮的身体,力量感十足的肌肉,纹着奇怪花纹的胳膊,十足混混的模样。

“哥哥有这么可怕吗?怎么见了就想跑?”那个叫武涛的大饼脸,看夏久胜被手下围住了,得意地从车上下来,踱着夸张的八字步,走到夏久胜面前,伸手轻佻地在夏久胜的下巴上捏了一下。

夏久胜恶心得不行,强忍着怒气,问道:“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怎么样?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武涛把脸凑近他,像准备舔舐主人的小狗般在他耳边说。

说话时,鼻子呼出的热气,把夏久胜的汗毛都激得立了起来,他看夏久胜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的样子,以为他认命了,猛地在夏久胜耳边啄了一口,笑着道:“就陪哥哥玩一玩,以后哥哥罩你——”

夏久胜听武涛说出这番话,知道今天已无法善了。他的的神情瞬间变得冰冷,好看的丹凤眼眯起。

自小,他的观念就是能忍则忍,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武涛期待地望着夏久胜,见状脸色一变,身子连忙朝后退。

可是已经晚了。

夏久胜一抬右腿,窝心一脚,把武涛蹬得连连后腿,一侧身,腿后扫,把身后的打手踢得一个踉跄。夏久胜收腿站直身子,一扭身,已从包围圈脱身,朝文化用品街冲去。

“快追——”武涛看三个人都没有把夏久胜留下来,又气又急,顾不得肚子的疼痛,嘶声吼道。

第一次在酒吧碰到夏久胜,他就像中邪似地对他念念不忘,刚开始时,他还想正正经经地追求对方,但是很快就发现,这根本不可能,因为夏久胜对他的目光里,从来只有厌恶,没有其它情感。

他终于决定,就算用强,也要把他搞到手,没想到夏久胜突然不见了,问了酒吧的领班才知道,他辞职了。

这可把他急坏了。

这些日子他虚火上升,脾气暴躁,手下找来几个模样清秀的男孩子,供他泄火,但是当男孩子被他压在身下,婉转□□时,他的眼前总会浮现夏久胜那张俊美的脸。

这些人长得虽然都不错,但是取代不了夏久胜。

他们没有夏久胜的丹凤眼,光洁的额头,偏薄紧闭的嘴唇,扁薄挺翘的身材和冷咧的表情。

今天来城南参加一个饭局,回家的路上,他靠在椅背,漫无目的地随意张望,竟然看到夏久胜在前面等红绿灯。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让司机慢下来,揉了揉眼睛再看,依然还在。他欣喜若狂,马上招呼熟悉路况的司机去前面拦截。

今天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夏久胜搞到手,他吩咐同车的三个打手。

到了文化用品街,夏久胜才知道自己的失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周末,狭窄的街上,摆满了地摊,加上蹲在地上地捡漏淘宝的中老年顾客,几乎是人与人挤在一起,如果他不顾一切朝前跑,不知道会碰到多少人,如果撞倒某个老年人,那就麻烦了。

看夏久胜小心翼翼地在人群里移动,比龟速快不了多少,武涛放下心来,忘了刚才的痛,边冲上去边嚷:“别让他跑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得把他留下来——”

夏久胜听他这样说,反而停下了脚步,看来不正正经经打上一场,这件事不算完。

看夏久胜镇定地站在前面,三个打手想到夏久胜刚才的战斗力,不约而同地从裤袋里摸出武器,一把二十公分长的惯性式折叠刀,边走近夏久胜,边来回甩着刀。

混混们亮出了武器,夏久胜心悬了起来,他练过一些功夫,打架经验却不多,空手还好,舍得被人砸几下,最后还能凭敏捷的身手打赢,如果身体被刀划到,那就难说了。